要说感想的话就是在黑桐和式相拥时为两位主角的爱情感到高兴之外,还有一点“身为普通人真是太好了”的感慨。
当然认真分析的话不能这么浅显。众所周知(并没有),洛夫洛克的盖亚理论和荣格的原型理论是月世界的两大理论基石,笔者我还特意去买了荣格的《心理类型》看,不出所料,这书半本都在讨论诺斯底主义。 蘑菇的书似乎喜欢把某类形而上的观念作为整个故事冲突发展的内核,比如fate中的电车悖论(“全人类的救济”),2015时钟塔短篇里“过去、现在、未来”三位先生的冲突,未来福音里的三种未来视。《空之境界》好像就是蘑菇这个玩法的起点。前面的最高票答案已经从故事内核上讨论了,我想说说空境里人物塑造的象征意义。 按照荣格的说法,人的身上存在各种特质的矛盾统一,比如感官与思维的对立统一、记忆与意志的对立统一、动物性与社会性的对立统一。 按照这个思路,空境里几个极端人格的剧情人物就是这几类特质的象征。
第一对,浅上藤乃-巫条雾绘。(感官和思维) 巫条雾绘由于身体原因受荒耶宗莲的蛊惑,放弃身体感官,于幻想之中存活; 浅上藤乃却依靠杀戮和疼痛带来的感官刺激拥抱真实,歇斯底里的逃避思考。 在俯瞰风景中,解说橙子小姐关于“遥远”的论述就详细讨论了感知和知识思维的矛盾。
那是,遥远。过于广阔的视界,与所居住的世界间会产生明显的隔阂。人类只有对紧紧围绕着自身的事物感到安心。无论以多么精巧的地图来说明存在于此这个事实,到底不过是个知识罢了。对于我们来说,所谓世界只不过是能够用身体来感觉到一个范围。如果我们不去亲身站在大脑所认识的地球、国家或城市的接合点上的话,也就无法对于那个接合点产生实感。而且在实际上,这种认识方式并没有错。 然而一旦面对过于广阔的视界的话,这种认识就会出现差异。自己的身体所能够感受到的方圆十米的空间,与自己俯视到的方圆十公里的空间。究竟哪一个是自己所居住的世界,更能给人以实感的是前者。 看吧,这里已经出现矛盾了吧。比起自己所能够体感到狭小世界,自己看到的广阔世界理应更能给予人‘所居住的世界’这个认识。但是,实际上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自己处于这个广阔世界之中的实感。 为什么呢。那是因为实感总是以从自身周围取得的情报为优先而产生的东西。在这里作为知识的理性与作为经验的实感相互摩擦,很快便造成磨损,意识也便开始出现混乱。
这段话至少暗示了巫条小姐蛊惑受害者的方法(放到现实里来说,这种矛盾说不定是恐高症的成因之一),作为普通人的黑桐干也,便在巫条小姐的引诱下陷入近一个月的昏睡。
第二对,臙条巴-玄雾皋月。 臙条巴有记忆,无意志。他的本质是受荒耶宗莲操纵的人偶,只有一段从原“臙条巴”继承的记忆,从公寓逃脱是他自由意志的开始。 玄雾皋月有意志,无记忆。他的记忆来源于世界的记忆,这造成了他对自我存在的怀疑。 是什么决定了人的自我存在,是脑海之中的记忆,还是此时此刻决定自我行动的意志?这是哲学上一直讨论的问题。空境里作者也安排臙条巴践行着的回答。 关于还可以看看电影《移魂都市》。
第三对,两仪式-白纯里绪。 两仪式这个人物就和她的多重人格一样,有多重含义。在与白纯里绪的对立中,她主要表现为极端社会性的代表,她越是表露杀人冲动,就越是体现她的自我克制,生活在社会中的两仪式,是一个康德式的严格道德自律者。 白纯里绪则是动物性的代表,借由荒耶宗莲的引导,学长抛弃了人的衣冠,回归到动物的本能之中,觉醒了起源“进食”。 这可以看作荣格《心理类型》中提到的“太阳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的对立(荣格在《心理类型》中主要评论和延伸了尼采关于“太阳神和酒神精神”的观点,引用了《悲剧的诞生》中的内容)。太阳神遵从秩序,规划一切,仲裁一切;酒神醉酒狂暴,无视规则,只遵循自身欲望。
关于黑桐、两仪式的象征。 前面黄金蔷薇的回答已经说到两仪式是“诺斯底教的至高神”的化身,即是诺斯底教徒所追寻的“智慧”,根源、两仪式、直死之魔眼三位一体。在矛盾螺旋里,濒死的荒耶宗莲就深切的表达了他对智慧的渴望。
荒耶,所谓何求? 真正的智慧。 荒耶,所求何处? 仅于自身。 荒耶,所向何往? 螺旋之尽头。
值得说明的一点是,诺斯底主义者的“智慧”与我们平常所说的智慧不同,他们的“智慧”意味着“自然而然得知晓一切”,而不是人类功能有限的大脑所依仗的知识和理性。人的理性是对人有限的感官所认识的现象的归纳分析,是“智慧”的逆运算,所以是对世界本源的亵渎和反叛。 前面的答案也说了这一点,两仪式不用查找就知道浅上藤乃的藏匿地点,这便是“智慧”的体现。两仪式就是“智慧”本身,直死之魔眼只是“智慧”的一个方面—能看见万物的死。 随着剧情的发展,直死之魔眼的功能愈加强大,从能杀死物质到杀死异能、术式;而两仪式“自然而然”的“智慧”却在不断退化,从追查浅上藤乃时的随心所欲,到追查学长时的狼狈。最高意义上的神既是 “ ” ,无形态,无意识,不可言说。从“无意识”到“有意识”便是神明堕落的过程,她越是意识到直死之魔眼的强大,无意识的神性便越离她远去,人的意识替代了神的无意识(橙子所说的填补内心的空洞),伴随着最后依恋于黑桐的感情爆发,神终于死去,凡人两仪式获得新生。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不负责任的猜测,在之后的岁月里,两仪女士会不断提升魔眼的能力,最后在直死之魔眼到达巅峰之时自然而然地失去魔眼的能力,自然而然的失去她与根源的联系。 最后来说说黑桐干也。还记得在俯瞰风景中黑桐只见巫条一面就陷入昏睡,对于两仪式不过是一个恍惚。这个差距可以用黑桐只是个普通人来说明。没错,“普通人”,这其实是一个有些消极的说法,积极一点的说法是“完人”,完美的人。他的所有特质都处在与生俱来的混沌平衡之中,因为普通,所以他在异常面前极为脆弱,也正因为普通,所以他是人类这一存在的完美标本,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担当“弑神”的勇士了。 而那五个极端人格的角色(算上式六个),他们本质中的平衡已打破,身为人的天平也已倾覆,与身为标本的黑桐有本质不同,成为“非人”。失去了内在平衡的非人之物没法存在太久,他们在各自的故事结尾走向必然的归宿,一些获得救赎回归常人,另一些则走向毁灭。 蘑菇借各种极端的人物构建了一个虽光怪陆离却遵循因果逻辑的异常世界,但在结尾却依然回到了这个有着阳光和樱花林,充满生命力的常人世界。
这就是我在开头说的,“身为普通人真是太好了”。
按照前面的说法,这的确是一个经典的“弑神”故事,是一个写给普通人看的爱情动作悬疑冒险故事,而且是自文艺复兴以来普罗大众最喜爱的主题:肯定人的需求,歌颂人的情感,然后赶走那些不食人间烟火还叽叽歪歪的神明——不管是好神还是恶神,只要干涉人的事情,就要把他打倒(莫名想到宝莲灯)。
只不过蘑菇用了一些独特的叙事技巧,在这个故事里,要打倒的神明就是主角自己(叽叽歪歪的根源式),而且少见的以女性为叙事主体(两仪式,苍崎橙子)。这表现了蘑菇思想中女性主义的一面,说不定蘑菇真的是女性呢。当然,对于诺斯底主义者来说,他们的“索菲亚”(智慧)本就是一位女神。
个人觉得有两点。
一是对人类原始冲动的社会性思考。
每个魔术师都在说什么追寻起源。起源是什么?太复杂了说不清楚,感觉就类似于人的原始冲动。就像两仪式起源为“虚无”,黑桐鲜花起源为“禁忌”,荒耶宗莲起源为“静止”,白纯里绪起源为“进食”等等,当原始冲动被唤醒,并且无法自拔时,会被判定为与正常社会人不同的“异乡人”,表现出强烈的反社会性。压制这种冲动,才能在社会继续生存下去,不然只能落个你死我活的结局。
二是黑桐干也代表的平凡。
黑桐干也除了超强的“谷歌”能力之外,基本上就是个普通人。然而两仪、巫条、浅上以及妹妹鲜花、女儿未那、甚至白纯,全都对他抱有强烈的好感。这一方面表达了“异乡人”对普通生活的渴望,另一方面也体现出“平凡”的包容性之强。
不过虽然黑桐干也对谁都很温柔,却自始至终只钟情于两仪一人。这种专一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大大提升了人物的魅力。
黑桐干也可以“善终”,表示蘑菇认同这种人格,也透露出对平凡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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