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人给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招鲜,吃遍天。本意是与厨师有关,意思是说只要你有一手绝活,哪怕只有一招,走遍天下就不会饿死。由此,突然又想起了在高中上学时老师给我们常说的一句话,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遗憾的是,我辜负了恩师的一片苦心,对数理化是浅尝辄止。
我虽无绝技在身,却也四处游走,吃也吃过,玩也玩过,但每每勾起馋虫的,还是家乡那四道有名的绝味。香椿炒鸡蛋、泥鳅拱大蒜、王八下卤罐、腊肉炖黄鳝,就成了游子的致命诱惑。
香椿炒鸡蛋
我不是植物学家,对植物没有科学的认知,只是形式上的理解。
家乡的椿树有两种,一种是臭椿,印象中的树木高大笔挺。百度了一下,才发现,臭椿系落叶乔木,干皮灰色,平滑或微纵裂,树冠扁球形。鳞芽,小枝褐黄或红褐色,有疏生点状皮孔,奇数羽状复叶,互生,小叶13-25枚,卵状披针形,全缘或近波状,叶基两角各具1-2个圆形腺体。杂性同株,顶生直立圆锥花序,花杂性或单性,花色淡黄或黄白,翅果扁平,纺锤形,初黄绿,后转红,熟时灰黄褐色。
童年时对臭椿最为崇敬,因为,那时家乡贫瘠,入冬后取暖便成问题,老师便给每个学生布置有捡柴火的任务。由于泼河大部分地区地处平原,没有其他可以燃烧的木柴,椿树上的马蹄子(与树枝相连的长满树叶的短茎,秋后树叶落了,它也随之落地,是上好的取暖材料)便成了我们这些任务在身的学生们的最爱。
这里我要隆重推出的是香椿,它亦树亦菜,在家乡是少有的明星植物。每逢春末,万木竞绿时,香椿也适时而生。它鲜嫩的枝芽,勾起了乡村一季的温馨。少时家贫,只有香椿季节母亲才会从院中的香椿树上折下几枝嫩绿,先用沸水淖去腥气,切碎,然后,与鸡蛋一起搅拌均匀,加盐,下热锅里平煎成饼,一道色香味型俱佳的菜式便完成了。
民以食为天。食,绝对是先民最大的智慧,尝百草的神农,之所以成为人祖,他发现的不仅仅是中药,还是传之千古的食材。
香椿,它本身就是具有春的气息,生的激情,所以才被乡亲们钟爱。
如今,城市里的大小饭店酒楼,都会有香椿炒蛋这道小菜,但,那些香椿并不是从家乡那种生长多年的树木上摘取的,而是温室里的矫情培育,我不喜欢,所以很少在饭店点取。
但是逢春时节,却仍会相念家乡那春色欲滴的亲情。
泥鳅拱大蒜
大蒜,老家的土名,通俗的叫法应该是蒜苗吧?蒜苗,也是季节性产物。而泥鳅则四季常存。
但,美味并不是食材的简单组合,而是需要天时地利的完美搭配才能将其发挥到极致。青蒜亭亭时,正是泥鳅肉肥子满的季节。此时的泥鳅才是它一生最辉煌的时节,形如龙,味如蟹,与青蒜一起炒食,可谓天下美食之绝配。
适时而生,应节而肥,正是泥鳅的美德。当其时也,正是农家平田插秧季节,无鱼无肉,翻起田泥中的泥鳅,正可一饱口福。
记得那年,我还在老家一教育管理站打杂,春末夏初之际,陪站长去一乡小公干。那天正是周末,骑车赶了十多里山路,到时,发现校长正在田里劳作,扶耙驱牛,真正是出水才见两腿泥。心想,中午这顿聚餐肯定是寡菜少味了。没想到,那校长却从田里带回一兜泥鳅,吆喝着让老婆去地里拔些大蒜回来,中午做泥鳅拱大蒜。
那泥鳅背黄腹黑、肚大腰圆,热锅凉油,煎成两面金黄,配以大蒜香葱,其味绝佳。结果,那天中午,就着一道泥鳅拱大蒜,我们几个人都喝得东倒西歪了。只是泥鳅拱大蒜的一个“拱”字,至今我仍不明白。
后来吃到一道比较特殊的菜,叫泥鳅拱豆腐,就是将上好的泥鳅洗净,放淡盐水里浸泡几天,待泥鳅吐干肚里的杂物,然后将泥鳅与豆腐一块凉水下锅,慢慢加温。泥鳅遇热便往凉豆腐里钻,结果是,豆腐被钻成千疮百孔,而泥鳅已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这豆腐里可以吃的泥鳅的味道,而我却在泥鳅里吃出了残忍的滋味。
王八下卤罐
老家有句土话,叫千年王八万年龟。王八(又名老鳖)与乌龟都是长寿的象征。只是在饮食上,乡亲们却独独钟情于王八,却将乌龟拒之门外,究其因,是乌龟味臊。
那时,乡下农田不施化肥,不用农药,所以水塘沟渠里,常能见到王八的身影。尤其是盛夏季节,老鳖常常爬出水面晒盖,行人会毫不费力地就能抓到一两只,带回家后,由于缺必要的调料,便想出便捷的方法,先将老鳖破肚,取出脏物,然后塞进香葱食盐,去野塘里取些新鲜荷叶,将老鳖包裹严实,塞进余火未尽的灶膛里,闷烧之后,便取出撕裂分食。那个浓烈啊,可香飘十步。
而真正能体现老鳖滋味的,就要等到年尾岁初了。那时,家家为了迎春,都会从街上买回卤药,自制卤水,以备卤菜来招待春节来访亲朋。此时,如若有幸逮到几只王八,下卤罐中卤煮一回,那味道,可就叫一个绝字。只是,冬春之季,老鳖们也要走亲串友、无暇晒盖,所以能遇到的是少之又少。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味以绝为美,所以王八下卤罐,才会成为家乡人最久远的牵挂。
只是,近来,随着人工饲养技术的不断推广,老鳖也失去了其原有的味厚与甘醇。比如潢川的马蹄鳖,现在已作为商业品牌向市场推广了,那味道,与家乡之味简直有着天壤之别。而龟,在被冷落了千年万年之后,又被人们所“宠幸”了。记得那年去广西出差,主人上了一罐野龟汤,一问价位,竟比老鳖高出数倍。
这真应了一句老话,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千年的王八不如龟了。
腊肉炖黄鳝
腊肉是家乡特有的,虽然此外还有四川腊肉和湖南腊肉,但,它们与家乡的腊肉在制作方法上是有着截然不同之处的。
四川和湖南的腊肉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将鲜肉用盐腌过之后,风干,再用烟熏,所以,那种腊肉的烟气太重,我不喜欢。而家乡的腊肉,是进入腊月之后,直接将鲜肉用盐腌制,挂在屋檐下风干,直到来年,肉皮紧缩、肉膘泛白、素肉发红、油满欲滴、腊味渐浓,然后它就可以任人宰割了。
腊肉应该算是家乡的方便食品,可以久搁,因为它防腐,可以随切随做随吃。因为腊肉是经过风干的,所以在炒制前,可以先用水煮一下,待肉皮变软,便可以随你煎炒烹炸了。另外,腊肉还可以当调味剂,比如炒个菜苔蒜苗什么的,先切几片腊肉爆锅,可以平添无数肉香。
春夏时节,如果有幸捉到鳝鱼,和腊肉同炖,汤鲜肉美,油厚味长,是乡村难得的滋补佳品。
如今身处异乡,年末岁首,也会去超市买回几斤上好的五花方肉,抹上盐,还拌以八角、花椒,挂到阳台外晾晒,结果仍吃不出乡村的味道来。可能是这猪肉是添加剂催熟的原因,也可能是异乡的水土本就不适合土法制作,吃出的只有咸味,而没有腊味。
其实,我心里明白,它缺少的并不是儿时的滋味,而是那份浓浓的乡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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