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敏
儿童阶段的学习,基础教育的语文课的学习,以及大学的中国语言文学专业的学习,都要求学生背诵一些大学。但同是背诵,其方式是有区别的。
成人,包括大学生乃至高中生,背诵几乎都是与“文字”打交道。常常能够看到,校园里的学生拿着一本书,背诵其中的一篇文章,或是一段文字。看几眼,然后把书放下,抬起头,心里暗暗“记忆”着文章中的句子。这就是背“文字”。
儿童不是这样。他们也能够将一篇文章背诵下来,但他们所记忆的,多是文章的声音,是通过记忆声音而记住文章的。
朱光潜回忆自己童年的学习时说:
“我在十五岁左右才进小学,以前所受的都是私塾教育。从六岁起读书,一直到进小学,我没有从过师,我的唯一的老师就是我的父亲。……五经之中,我幼时全读的是《书经》、《左传》。《诗经》我没正式地读,家塾里有人常在读,我听了多遍,就能成诵大半。于今我记得最熟的经书,除《论语》外,就是听会的一套《诗经》。”
赵元任回忆儿时的学习情景时也说:
“晚上念诗我们都觉得比白天念书轻松一点儿,我觉着也好玩一点儿。我念的是《唐诗三百首》。我哥哥跟姊妹们另外还念《千家诗》跟别的诗集。他们念的诗,我就是没念也渐渐地背得出来了。因为我们在家里念诗也像白天在书房里似地大家同时哇喇哇喇地你念你的我念我的。有时候我停下来就听他们念和东西。我顶记得他们念的吴伟业的《圆圆曲》,我连字都没看见已经背熟了。还有白居易的《长恨歌》,他们比我先念,赶到我起头念到《长恨歌》的时候都已经听得半熟了。”
他们通过“听”而记住了作品。
儿童对“声音”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朗读诗文的声音,也能够激发起他们强烈的兴趣,甚至是让他们如痴如醉。如启功一直记忆着儿时祖父给他朗读苏轼诗歌的情景:
“我的祖父特别疼爱我,他管我叫“壬哥”。我从小失去父亲,所以他对我的教育格外用心。我祖父的字写得很好,他又把常用字用漂亮标准的楷书写在影格上,风格属于欧阳询的九成宫体,我把大字本蒙在上面,一遍一遍地描摹,打下了日后学习书法的基础。这些字样我现在还留着。他还教我念诗。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他用一只手把我搂在膝上,另一只手在桌上轻轻地打着节拍,摇头晃脑地教我吟诵东坡《游金山寺》诗的情景:
我家江水初发源,宦游直送江入海。闻道潮头一丈高,天寒尚有沙痕在。中泠南畔石盘陀,古来出没随涛波——江山如此不归山,江神见怪警我顽。我谢江神岂得已,有田不归如江水!
他完全沉醉其中,我也如此,倒不是优美的文辞使我沉醉,因为我那时还小,并不理解其中的含义,我祖父也不给我逐句逐字的解释,但那抑扬顿挫的音节征服了我,我像是在听一首最美丽、最动人的音乐一样,这使我对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果说我日后在诗词创作上取得了一定成绩,那么,可以说是诗词的优美韵律率先引领我走进了这座圣殿。”
儿童对声音的特殊敏感,心理学家、教育学家早有注意。如意大利的儿童教育家蒙台梭利就发现了这一点,她说:对于儿童来说,“声音创造了难以置信的强度和情绪的印象;所产生的印象,必定来到孩子身体的可运动而看不见的纤维里……我们成年人可能难想像这种体验,或许,只有当我们被某一交响乐打动的时候所产生的回忆,类似这种想像。”她认为,儿童听一种愉悦的声音,所产生的感受,就如同成人被某一交响乐打动一样。
儿童听诗歌之时,像是在听“最美丽、最动人的音乐”,他们是通过“听”而记住诗歌、文章,把诗歌、文章“背诵”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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