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工作者
“我去年买了个表,真想打死你,无耻!混蛋!”
刚刚下班回到家,我就疲惫不堪地把自己扔在了床上,愣了片刻后,我狠狠地锤了一下床垫,骂了一句脏话。
让我如此愤恨的,是我的直属领导,姓王,是我们实验研发部的部长,而我就是他手底下的三个项目组长之一,平时工作中的大事小情,都得找王部长签字,只有他应允了,这事儿才能往下进行。
我来工作单位快15年了,是我们部门三个组长中资历最老、科研技术水平最高的一个,每年都能发表多篇核心论文和发明专利,连续几年都被院里面评为技术骨干。
但搞技术的一般情商都不高,我虽然是部门的技术骨干,但明显不是王部长喜欢的那类人,平时但凡是我的事情,他都卡得比较紧。
我记得有一次组里面申请一项国家级科研项目,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就差王部长签字,但自从我把材料交到他那里,一个月都快过去了,但他一直也没给我签。
我实在憋不住了,就去他办公室里面询问:
“王部长,上次交给您的那份科研立项申请书,您看了吗?”
▲科研工作者
王部长好像没看见我似的,依然慢悠悠的剪着指甲,完事儿之后还悠闲的吹了吹指尖,这才抬起头来,对我说:
“你的方案有问题,我不能给你签字。”
我虽然心中不满,但依然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小心试探着问道:
“哪里有问题?”
“这是小李做的文件,我就特别满意,你照着他的改就行了。”
说完,便不再看我。
我狐疑的拿起面前的文件,大概翻了翻,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知道再问王部长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我识趣的拿起文件,道一声谢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等回到实验室,我仔细翻看了很久小李的文件,还是一头雾水。
“王部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啊?”
▲科研工作者
我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就把组员们都召集起来,让大家都出出主意。
“胖哥,我觉得,王部长的意思在这儿。”
说话的是小苑,这孩子刚毕业,头脑相当灵活,是组里面公认的小机灵鬼。
我顺着小苑的手指看去,原来是项目申请书最后页的人员排序,论文发表的第一作者都是王部长,再往下看,专利申请的第一发明人也是王部长,这还不行,就连小李申请的项目第一负责人,依然是王部长,哪怕王部长根本就不会做任何贡献。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人小李找王部长签字时那么顺利,我这却如泥牛入海窅无踪信,原来是王部长想拿最大份功劳啊!
但一想到自己手底下的年轻工程师们,都指望着这个项目评职称呢,我实在不忍心把原本属于他们的功劳全给了王部长。
“胖哥,别犹豫了,这些好处你不让给王部长,咱这个项目就得黄,到最后咱们啥也捞不到,让给王部长,咱好歹能喝口汤,怎么也比啥也捞不到强啊!”
得知我的顾虑后,组里面的小年轻们这样劝我,说实话,此时此刻,我真的感觉对不起他们。
“也只能这样了……”
▲科研工作者
我仰天长叹,虽然心里面有一百个不乐意,但也明白除此之外,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等我把改好后的项目申请书重新递交到王部长那里,他随便翻看了两眼后,终于给我签了字。
“唉,跟着王部长,我这辈子恐怕也就到这了!”
后来这件事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引燃了我内心中多年积累的不满情绪,内心暗暗有了想法,想要换个岗位。
恰逢此时,单位机关科研处空缺了一个职位,想要内部员工竞聘上岗,这给了我无限遐想,毕竟以我这10几年的工作经验来说,科研处的这个岗位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假如我去竞聘,机会很大。
但想要去科研处的人可不只是我一个,而且转岗还得看部门一把手的态度,所以王部长能不能点头同意,就成了我能够成功竞聘的关键。
我本不擅长溜须拍马,但这次事关重大,我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了一趟王部长:
“王部长,科研处的这个岗位竞聘,我也想参加,您看合适吗?”
▲科研工作者
王部长斜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架着二郎腿,笑吟吟的看了我很久后,才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话:
“这么大的事情我说了可不算,咱们还得充分尊重民主,这样吧,关于你转岗这件事儿,过两天我在全实验室开展一次公开投票,看看大家怎么说。”
我想了想,王部长说的也有道理,再说了我自认为平日里和众同事相处还算和谐,怎么着大家伙也没必要在我背后捅刀吧?
但我还是低估了王部长的手段。
知道真相的契机,源于一次平常无奇的中午饭,那天小李和我坐一起,饭吃到一半时,小李四下看了一圈后,放低声音和我说:
“胖哥,你是不是和王部长说了要转岗啊?”
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王部长找我们了,说了你想转岗这件事儿,问我们的意见。”
小李见我点头承认,继续和我说。
“咱们是铁哥们,我当然会支持你,所以我就说赞同你转岗,毕竟你的技术水平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假如连你都不能胜任这个岗位,那我估计咱们公司就没人能胜任了。”
▲科研工作者
听了小李的话后,我内心一阵窃喜,但还是谦虚了两句: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神啊!”
但小李话锋一转,瞬间就把我扔进了冰窟窿里:
“可是胖哥你知道王部长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你智商在线但情商太低,不懂得讨领导欢心,你将来要是真去了科研处,代表的就是实验室,万一哪天你得罪了大领导,那就是打了整个实验室的脸,所以他叮嘱我们一定要慎重选择。”
听完小李的话,我脸都绿了,哪里还听不出王部长话里话外的意思呢?
后来王部长在实验室组织投票,结果一边倒,98%的同事并不赞成我转岗到科研处。
王部长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他假装掏心掏肺地劝慰我说:
“你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知道你是实验室的技术骨干,去了科研处那里,你就是明珠暗投了,依我看啊,未来你还得扎根实验室,好好搞科研啊!”
我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硬撑着点了点头,但心里面早就开了锅,就想学诸葛丞相骂一句:
“无耻老贼,怎敢狺狺狂吠?”
▲科研工作者
越想越气,我甚至都想着买双丝袜套了头上,捡一根大棒去他家门口蹲他去。
但我怂人一个,哪里有胆量真敢如此,思来想去后,我觉得自己就只有一条路了:
“实在不行,就辞职吧,我有技术傍身,去哪里还混不了一碗饭吃呢!”
就这样,我在人人畏之如虎的35岁中年危机之际,选择了跳槽。
我新去的公司,也在本市,和我原来公司是竞争对手关系,但规模上一直比不上我原来公司,好几十年以来,基本都是老二的位置。
都是一个地方,行业圈子就这么大,新公司领导对我也算有耳闻,见我愿意来他们这,非常欢迎,问我有什么要求。
我只提了一条:
“我负责的项目,我一定要有充分的自主权,领导不能过多干涉!”
新公司领导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原本他就想要改革,这下正好就想拿我的项目组来做试验了。
一切都谈妥后,我终于向王部长摊牌了:
“王部长,我想辞职。”
▲科研工作者
王部长有些惊讶,毕竟我们单位也算是老牌国企了,待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胜在稳定,因此这么多年了,主动辞职的人寥寥无几。
“为什么突然就想辞职呢?”
王部长明知故问。
“没什么,就想换个环境呆呆。”
“这样,你在冷静冷静,过两天你再来找我。”
王部长假意挽留,执意不肯给我签字。
我无可奈何,只得悻悻离去,心里盘算着下次再来,我就说我考虑好了,就算他说出花来我也得走。
但我两天后再去找他时,我预想中的唇枪舌战并没有出现,王部长很爽快地就给我签了字,这反倒把我搞不会了。
收拾完办公室的个人物品,我请组员们吃了一顿,席间我才弄明白为啥王部长两次态度巨大转变的原因。
▲科研工作者
“胖哥,这两天王部长挨个找了我们,问你是不是私下拉拢我们了,我估计他就是想确认下我们会不会跟你一起走!”
小苑直言不讳地说到。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第一次他不答应我,原来只是缓兵之计,他怕我把整个组都带走,如果我真这么干了,那么公司大领导一定会找他麻烦的,确认我没有挖角后,于是第二次就很痛快的给我签了字。
“妈的,这老狐狸!”
我愤愤地骂了一句。
“不过胖哥,我们是真想跟你走啊,你不在了,王部长还不知道怎么折腾我们呢!”
小苑猛地灌了一口酒,抑郁地说到。
“唉,我这次走人,前途未卜,哪敢冒险带着你们?等我先趟趟道,路子走通了,你们愿意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我提起酒杯,和众人说到,随后,大家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到了新公司,领导果然信守诺言,基本不参与我的项目,给了我很大的自主权利去运作,头上没了紧箍咒,我很快就制定好了项目成员的参与方案和功劳簿,和大家约定好未来奖金分配方案,对此,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科研工作者
给自己干活的热情那肯定要比给领导当傀儡的热情高多了,团队成员们个个干劲十足,不用督促就自主加班加点赶进度,很快我们的新产品就推向了市场,好在市场反响还不错,赚了不少钱,再给公司上交了一定比例的项目管理费后,我们仍旧剩余很多,那一年大家都拿到了不错的奖金,过了个肥年。
领导见我干得还不错,于是就想着全公司推广我的成功经验,很快公司氛围就焕然一新,以前是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现在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有多大本事就赚多少钱,很快就激发了员工们的热情,公司业绩一年一个台阶,规模也如滚雪球,终于超过了我原单位,把万年老二的头衔砸了个粉碎。
这一天,我刚下班,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小苑,我刚接通,就听到小苑那熟悉的声音:
“胖哥,还记得你之前的诺言吗?”
我微微一笑,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现在干得不错,但我们可就惨了,这么多年的业绩全被王部长拿走了,到现在我们连个高工都没混上,奖金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在这么混下去,我就该喝西北风了。你看你们那里还需要人吗?”
小苑跟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了很多。
▲科研工作者
“当然需要,你们要是想来,我举双手欢迎!”
没让小苑失望,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太好了胖哥,我们都去找你去!”
小苑欢呼了一声,之前的忐忑一扫而空。
就这样,我原来公司的同事们,前前后后有8人都跳槽到了我现在的项目组。
人才流失严重,再加上这几年实验室的业绩真是罐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王部长被公司大领导找了几次,责问他的管理是怎么搞的,为啥几年不到的功夫,原本还算可以的队伍,人心就散了?并让他尽快改革,最大可能提振人员信心,激发科研热情和工作活力,快速止住实验室下滑的颓势。
但改革对于王部长这样的老油条来说何其难也,他比谁都清楚阻碍实验室发展最大的桎梏是什么,真要想改革,第一个就得先把他革掉!
“马德,这叫什么事?想我年轻的那个时候,我的领导就是这么做的,不也照样把实验室做大做强了吗?怎么到了我这辈,就成了阻挠实验室进步的顽石了呢?”
▲科研工作者
办公室里,双手疯狂地抓挠头皮的王部长满脸不甘,他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自己一向任劳任怨,不就捞了点下属的好处,怎么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呢?
“只要我还在位一天,我就不能允许那些小崽子们骑到我的脖子上去,哪怕把整个实验室都拖黄了也在所不惜,反正我也没几年就退了,等我走了,他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才管不着呢!”
思来想去的斗争了很久,最终王部长还是咬牙做了这个决定。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之人诚不我欺也!
老国企就是这样,内部关系盘根错节,改革阻力困难重重,根本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就好比王部长这样的赖皮户,明着摆烂,但大领导也奈何他不得,除了偶尔骂两句,也没别的办法了。
几年过去了,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实现了年薪百万,王部长也算安稳上岸,任凭他使劲折腾了几年,实验室就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架子好歹算是没散。
实验室的前同事们,一边向往着我此时的待遇,一边又憧憬着王部长之后能来一个有能力的领导,带他们出苦海。
看着朋友圈内他们的祈祷,我呵呵地笑了两声,大环境不变,即便王部长是走了,新来的李部长张部长赵部长什么的,又有什么办法,能让实验室这颗老树生出新芽呢?
难,太难了……
▲科研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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