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她仅仅是凭着一些狐媚之术取悦君主,但更有人说她其实如山野清风一般清新朴实,得君恩宠;有人说她善于勾心斗角,但也有人说她没什么心机,只是宛如神助一般一步步走向皇后之位。
无论后人怎样评说,汉武帝皇后卫子夫只是用她那如笑似怨的眼波在历史中无限流连。她笑,她从一个歌女成为皇后,频频回首,无限风光;她怨,在那深不可测的后宫中,君王的恩情何等浅薄,生杀又是何等儿戏。
翻看卫子夫的历史,我们更愿意怀着一颗宽容的心,相信她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因为毕竟只有这样的女人出现在风云一生的汉武帝生命中,才会在感情上轻而易举的打败不可一世的阿娇;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给滚滚历史,注入几许温柔;历史无情,但无情的历史也无法不眷顾如此一个深情女子。
事易时移,不变的是人类的感情。也许,今天的我们,在走进这位卫皇后的生命时,仍能感同身受;也许,现代的我们,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对那些深宫中的寂寞欢笑,也能在冥冥遥想中,任思绪飞越过2000多年苍茫的时空……
天生丽质难自弃
已是夜阑人静之时了,未央宫的偏殿之中仍是灯火通明。刚刚继位不久的年轻天子——汉武帝刘彻剑眉微锁,似是有什么烦忧。一近侍急急奔上,奏道“皇上,三更天啦!”“哼!”武帝心中又掠过一些烦躁:“朕知道了!”忽然又想起一事:“你去把后宫遣散出去的宫人名单拿来!”
“王娇娘、李巧燕、卫子夫……卫子夫……”近侍奏道,“嗯? 卫子夫? 卫子夫……”汉武帝突地想起什么:“好熟悉的名字!”回忆逐渐扩大,一个巧笑嫣然的清脸儿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是汉武帝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的三月初八,正是上巳节。长安的居民们都纷纷出城在东流水畔举行一年一度的祓祭仪式以除灾去邪。这天汉武帝也驾临霸上,举行仪式后,汉武帝在回未央宫的路上经过其姐平阳公主家,就进去休息一会儿。
平阳公主是武帝之母王夫人入宫后所生的第一个女儿,与武帝的关系极好。这位公主心细如发,深知武帝在宫中的诸多不快,所以入席一坐定,就对武帝说:“姐姐知道你在宫中素来不如意,常不能尽兴而欢,甚是怜惜。所以特在民间搜罗一些美女。想等弟弟合适时带进宫去,弟弟可要一见?”武帝喜上眉梢,笑道:“知我者皇姐也!”
平阳公主
不多时,十几个女子袅袅婷婷走了出来,她们列成一队盈盈拜倒。武帝眼前一亮,可定睛细看一遍之后,高兴之色却已去掉大半。
平阳公主察颜观色,知道武帝不喜,急忙挥手喝令退下。沉吟片刻说道:“不如我二人先饮酒作乐吧!”吩咐家人传唤歌舞上堂表演。
歌女们来到堂上,轻敲小鼓,横吹柳笛,随着婉转的乐曲,轻歌曼舞,堂上顿时又是一片春色,武帝才又举杯与平阳公主说笑起来。
忽然,武帝的目光在掠过一个歌女时,竟再也收不回来了。那歌女显然是歌舞的有些累了,娇喘微微,两颊嫣红,细看时,只见那歌
女便如画上所画,书中所描一般,真是:
黛绿双蛾,鸦黄半额。蝶形裙不短不长,凤绡衣宜宽宜窄。腰肢似柳,金步摇曳翠鸣珠;鬓发如云,玉搔头掠青拖碧。乍回头雪色依依,不语青山脉脉。幽妍清清,婉转轻盈。艳冶销魂,容光夺魄。真个是倾国倾城。
武帝这边,看得竟有些痴了,心中想:“如此娇滴滴的一张清水脸儿,比我那威风凛凛的阿娇不知要好多少倍,若能带回宫去倍加爱怜,该是何等快活!”
平阳公主见机轻咳两声,这才让武帝清醒过来,涨得满脸通红,深悔失态。心中稍微按捺一下,问:“刚才那歌女叫什么名字?”平阳公主面带笑容,答道:“此乃歌女卫子夫。”“嗯,好!好!”武帝喜得不知说什么,只是不住口地称好。
武帝越看越爱,心痒难熬,便借口身上太热,站起来说要更衣。公主会意,命卫子夫进去随驾侍候。过了好一会,才见武帝兴冲冲地从公主更衣的尚衣轩出来,后面跟着卫子夫,云鬓散乱,双颊绯红。平阳公主见状心中明白了大半,不禁暗中得意。
当下武帝下诏,平阳公主选美有功,赏赐黄金千两。
至此,不能不先提一下卫子夫的身世。卫子夫是卫青同母异父的姐姐,其母卫媪,是平阳公主家中的婢女,她同许多男人私通,生下了几个子女。卫青就是她和府中低级宫吏郑季私通而生下的。卫青的父亲尚可判明,至于子夫的父亲是谁,根本无从了解。子夫随母亲姓卫。
卫子夫比其母幸运,由一个歌女直升青云,终至一代大汉朝之皇
后,以至于后来汉朝民谚说:“生男勿喜,生女勿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言归正传,武帝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准备带卫子夫回宫。于是子夫又重梳洗打扮,拜别公主,她牵着武帝的手,不住地依依回望,直到二人上了马车,心中仍是忐忑不安。偷望天子,以往那般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汉武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风流显赫的茂陵刘郎,只是不知入宫之后如何,还能再有如今天这般的欢乐时光吗?
汉武帝刘彻,是景帝与王夫人之子,但并非长子。景帝长子刘荣,乃栗妃所生,栗妃曾是景帝做太子时的太子妃,容貌清丽,而且先后为景帝生了三个儿子,自从宫中傅皇后被废之后,皇后之位空悬,只有王夫人能和栗妃一争短长。
汉室最重要的是长幼之序,因此刘荣便理所当然地立为太子,这样一来,栗妃母以子为贵,在宫中日渐显赫起来,而且目中无人,以至于当长公主刘嫖来为其女儿提亲时,竟一口回绝了。
长公主刘嫖,乃窦太后独生的女儿,深得宠爱。她和丈夫堂邑侯刘午只生得一个女儿名叫阿娇,对阿娇宠爱异常,一直想让阿娇当上皇后。既然刘荣已立太子,那自然要向其母说亲,可栗妃正值显赫,竟一口回绝掉了这门亲事。殊不知,她这一回绝,同时回绝掉的竟是她已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
长公主哪曾吃过这样的亏? 她恼羞成怒,从此与栗妃结下了怨仇。
王夫人听说此事,觉得有机可乘,于是竭力劝慰长公主。长公主沉思半天,狠狠地说:“那个贱货,真是好不识抬举! 我要让她看看我的厉害! 我的阿娇便许给你的彻儿吧!”
王夫人心中暗喜,知道为儿子谋到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几天后,长公主带上阿娇入宫来玩,王夫人也拉着刘彻给姑母请安。
长公主将刘彻抱到自己膝上,拉着他的小手笑眯眯地问:“阿彻想要媳妇儿吗?”刘彻只是嘻嘻地笑,并不回答。正好宫中站着十几个宫女,长公主便笑指每一个,问刘彻是否想要,刘彻只是摇头。最后长公主指着自己的女儿,问:“把阿娇给你作媳妇,好不好?”刘彻一听乐了,马上说:“要是阿娇给我作媳妇,将来一定盖一间金做的屋子给她住。”大家都哈哈大笑,景帝也大乐,当下便让王夫人将头上金钗送与长公主,权充定亲信物。这也就是“金屋藏娇”典故之由来。
既然有这门亲事,长公主自然尽心尽力,女儿的终身幸福岂可怠慢? 此后在汉宫中接连发生了几件大的政治争斗,都不利于栗妃,终让天遂人愿,太子刘荣不久被废,随之景帝册封王夫人为皇后。
12天后,立刘彻为太子,时年7岁。
景帝后元三年(公元前141年)的正月,景帝驾崩。年仅16,还未脱稚气的刘彻终于在窦太后、长公主的扶持下登上了皇帝的宝座。他没有忘记帮助他夺储继位的几位至亲,一继位便封母亲为太后,窦太后为太皇太后,自己的妻子阿娇为皇后,入主中宫,也算实现了当年“金屋藏娇”的诺言吧! 在窦太皇太后和长公主的扶持下,他逐步坐稳了景帝传下来的江山。
汉武帝和阿娇可以说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少年夫妻,倒也十分恩爱。加上阿娇母亲长公主的威势,武帝也要容让阿娇三分。
阿娇恃宠自骄,常阻碍汉武帝去亲近别的女人,但又一直未能给武帝生个一男半女。初时武帝还勉强可以忍受,日子长了,心中便日渐烦躁,加上长公主也是仗着当年夺位有功,索求无尽,使得武帝对皇后的态度日渐冷淡。虽然如此,碍于窦太皇太后在朝中的威势及长公主的情面,倒也不敢找什么麻烦。
且说这一日武帝一见阿娇要走就急了,不想让窦太皇太后及长公主又为卫子夫的事唠叨不停。当下顺手便让宫女打发掉卫子夫。
卫子夫愣愣地站在花园中,竟不知此身何身。刚才满怀的希望与满腔的柔情就在那句“把她带下去吧!”的喝叱中被击得粉碎。她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这迎头痛击,只得忍辱含泪地随宫人住进偏宫中。宫中日子待久了,略知宫中形势,心中对武帝的一点怨恨也没有了。她只是本能地想着:“他是不得已,他也有难处,他会再想起我的,一定会的……”每天每天,就在这样的期待和惶惑中滑过……
一朝选在君王侧
一年多的日子过去了。今夜,在这未央宫的偏殿之中,汉武帝终于又看到了她的名字,想起了曾一度宠幸的美人——卫子夫。汉武帝的心中一阵浮动,一年前的那一日,一场偶然中的那个娇弱女子,并不曾释怀。他急呼:“传卫子夫来!”侍卫应命传下去了,武帝开始在殿中不安而急切地来回踱步,想象卫子夫一年多来该是什么样子了?是否仍是玉貌花颜?
一阵叮叮 的环佩之声传进耳鼓,武帝急转身,只见一女子轻移莲步,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定睛细看时,发现比初见面时瘦了不少,心中大怜。此时宫中高点银烛,阶前月影横空,只见卫子夫乌云不整,环佩轻鸣,穿一件素缟衣裳,不妆不束;初睡起的光景,如嗔如怒,别自堪夸。见到武帝,卫子夫心中亦是一阵酸楚,一年多的冷遇忽地全涌上心头,竟顾不上宫中礼数了,一滴滴泪珠儿就坠落前襟。她咬唇噤声,暗自饮泣,刚扑的一些粉洗掉了,愈显得悲切情真——真如梨花带雨一般。惹得汉武帝一阵爱怜,急忙上前,加以抚慰,这才慢慢止歇。
武帝数年一直在陈皇后威风下,虽有三宫六院,莫可亲近。只觉陈皇后美则美矣,然而太过刚硬,何曾见过卫子夫这般柔顺的美丽女子? 心中是又爱又怜,轻抚子夫肩背,说道:“这一年来委屈你了!”
卫子夫心地良善,虽仍抽抽嗒嗒,犹自勉强忍泪答道:“不,是臣妾教陛下受屈了。”武帝大为感动,细看眼前此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但觉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柔,尤其忍悲含泪,分外让人爱怜。当下许诺:“明日朕命人给你找一处宫室,你就先住下吧!”
第二天,子夫果然被一宫女领至一个旧宫之中,一切打点好,这一颗心才又安定下来。她缓步入内室,只见轻纱漫漫,帘幕重重,器物虽不多,倒也精致典雅;婢女不多,但看来也似柔婉和顺。想到刘郎安排妥贴,这颗一直在飘飘荡荡的心似乎找到了归宿,心中只觉一片平安喜乐,但觉天地之大,尽在此宫;人间之乐,也莫过于此了。
正浮想联翩时,忽有宫女报:“皇上驾到!”心中一阵狂跳,急忙掠几下鬓发,理一下衣衫,定定心神,这才缓步出迎,盈盈拜倒,口中说道:“臣妾远迎来迟,皇上恕罪!”“快起来吧快起来吧!”武帝含笑就势便拉住她的手,笑问:“这儿一切可还满意?”“谢皇上垂怜妾感恩不尽!”卫子夫也微笑答道。“你就先住在这里,待朕寻着更的地方,再行安排,你放心!”
武帝忽又道:“今日春光正好,你可赔朕到花园一游?”卫子夫急忙点头称好,二人携手走进了花园园中一片春意,正是上午,碧草青青,小桥流水,都在初升的光闪耀。二人走至水畔,看那池水清清,碧波荡漾,卫子夫牵着武的手,依偎身畔,但觉平生从未有如此之乐,又觉若能长相厮守,一直在这儿无名无份地住下去也是不惜的。
正奇思翩然,忽听武问:“卫卿在想什么?”急忙抬头,又见武帝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中大羞。忽然见水面浮着一双鸳鸯,便脱口而出:“臣妾在想,若能如此长伴,便如这水上鸳鸯一般,就算来世受尽苦楚,也心甘情愿呀!”
武帝听后大为感动,轻声道:“朕不会负你的!”
卫子夫急忙说:“皇上何出此言,子夫出自微贱,原不敢独占君宠。皇上,子夫愿长伴君侧,别无他求。”
听了这话,武帝心中甚喜,对卫子夫感情不觉又深一层。这以后,武帝日日看望卫子夫,频频留住,二人重续旧梦,都是欢欣无限。武帝借口政事繁忙,不再常去陈皇后的居处了。
不过一个月,风声传到阿娇耳中,她哪能容忍? 怒气冲冲找武帝评理。武帝早想好应对之辞:“御妻多年不曾生育,朕百年之后何人继承帝位? 朕不能不另幸卫氏呀!”
陈皇后含妒冷笑道:“那卫子夫乃是一市井歌妓,怎么会有如此福分!”
武帝听此言怫然不悦道:“你怎知她无此福分? 告诉你也无妨,她已有孕在身!”说完拂袖而去。
阿娇含怒到外祖母处大哭一场。听到外孙女儿加油添醋的哭诉,窦太皇太后疼在心里。她把武帝叫来,骂道:“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当了皇上就欺负阿娇吗? 是想气死我不成?”
武帝说:“祖母暂且息怒,孙儿如此全是为了大汉江山有人承继。皇后入宫多年并不曾生育,而卫氏已然有孕,只是常受皇后骚扰不得安宁,祖母理应为孙儿作主才是。”
听说有了曾孙,窦太皇太后心中大乐,顿时忘了召武帝来的原因,反而回头训斥阿娇一通,怪她不顾大体。汉武帝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从此卫子夫得恩爱愈深,尊崇愈隆。她并无奢求,但愈如此,武帝对她愈抚爱有加,觉得她不像其他女子一样贪得无厌。
不久卫子夫在宫中的气焰便盖过了陈皇后。阿娇气苦不已,好几次和母亲筹划害子夫,都未能成功而被武帝发现,激怒了武帝。武帝一向刚愎自用,怎肯让皇后摆布? 加上现在皇位日益巩固,所以索性不再驾临中宫,而是夜夜拥着卫子夫,尽那床笫之欢了。
阿娇是有苦难言,几次想找武帝,但武帝此时一颗心牢牢地系在温柔可人的卫子夫身上,甚至路过中宫时也不肯稍停片刻,阿娇又如何能见着武帝了? 只能在宫中日日饮泪,暗恨自己不能生个一男半女,如今竟落到如此凄惨。不知觉中,几个月又过去了……
生女当如卫子夫
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的七月,一天早上,分明是红日初升,和煦温暖,武帝备好车马准备出巡。谁知突然间狂风大作,未央宫前一棵小树竟连根拔起。一时飞沙走石,宫中人大惊失色,武帝更是又惊又惧,心想莫非有什么凶事发生不成? 便传令搜查。
过了约两个时辰,只见众侍卫们押着一个中年黑衣女子到殿上来,口中喃喃,分明是个女巫。武帝又惊又怒,喝问:“何人将你带进宫的?”卫士们答说是在中宫搜查出来的。
武帝怒极,以为陈皇后是急宠不成便暗使女巫作法,当即亲自严办审讯。
原来阿娇眼见皇帝对自己日渐冷落,曾一度日日伴君侧的她,如何能受得那漫漫长夜,又如何受得那冷冷拒绝? 一时之间茶饭不思,几乎愁出病来。她不甘受此冷落,因而想方设法想让武帝回到自己身边。
当时有个颇有名气的女巫楚服,闻知此事后入宫求见皇后,自称可作法使武帝重念旧情,阿娇此时已是所谓“病急乱投医”,虽知宫中严禁巫术,但为了武帝能再回身边,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于是许以重金,让那楚服每天领一众女徒入中宫念咒祈祷。
也是阿娇命有此劫,一个月下来毫无灵验,偏又赶上奇风忽起,卫士搜查内宫,楚服躲避不及,竟让带到武帝面前。这女巫本就心虚,哪敢抗辩? 当下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使汉武帝雷霆大怒。
回到后宫,余怒尤自未歇。将所发生的事尽数向卫子夫说了,卫子夫垂头默想片刻,忽道:“陛下想如何处置皇后?”武帝不答反问:“你意下如何?”
卫子夫微微一笑说道:“陈皇后确实不会有弑君之意,之所以请巫,也不过借法术求皇上回心转意,此举虽大为不妥,但体察其心意,倒也堪怜,皇上您还是从轻发落了吧!”武帝不语,沉吟良久,想起往日恩爱,心中倒也不忍了,长叹一声走出宫去。
翌日,皇上令下,楚服及其女徒斩首示众,皇后打入冷宫,暂住几天后阿娇目蕴清泪交出册书和玺绶,迁往长门宫。可怜金枝玉叶的阿娇,同武帝恩爱数年,竟落得如此下场! 武帝自弃当年“金屋藏娇”之诺,对阿娇冷淡异常,可以说是“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对卫子夫则宠爱更甚。倒是卫子夫,心中常以皇后为戒,亦以皇后为苦,心中大是不安,常关注皇后的动静。
一天黄昏,正是暮霭沉沉的时候,阿娇独立在幽宫前,遥望远处的未央殿,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笙萧管笛之声,心中黯然神伤。忽然她想到武帝雅重文学,过去曾在她面前赞许司马相如的才华,何不托此人写一篇赋,呈给武帝,或许还能唤回武帝的一些情意。于是取出私蓄黄金100斤,命贴身宫女交与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立刻挥毫泼墨,不一日便写出一篇字字珠玑的千古佳赋来。把这《长门赋》交到阿娇手中。这是一幅撕心裂肺的弃妇思君图,多少个黄昏,多少个黎明,阿娇和她的宫女们,便在那芳草萋萋的长门宫中悲叹、吟唱。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抚柱楣以从容兮,览曲台之央央。
百鹤 以哀号兮,孤睢翔于枯杨。
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
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
……
就连卫子夫,在那深宫中,隐隐听到如此悲歌,从侍女手中拿到此赋细读时,也不禁为之愁肠百结。她仿佛从这哀婉之声中,隐隐看到了自己的前途……君恩难测,以色事人者既不能长保其色,如何能
常沐君恩? 这长门之赋,又如何不会是若干年后的自身呢? 因之言语行为,愈发地谨慎小心起来。
汉武帝对卫氏一族的恩宠,的确是与日俱增。这和卫子夫密切相关,她始终都是谦柔有礼,素不干涉武帝,又一连为武帝生下三个女儿,如今又有孕在身,自是深得武帝爱宠。但也和卫子夫之弟卫青及其姨甥霍去病不无关系。这二人虽然最初得到武帝的重用是因为卫子夫,但后来的立功、封侯却是靠自己努力。
原来西汉初年,武帝多次出兵征匈奴,卫青因骁勇善战于前129年被拜为车骑将军,从此便征战沙场,为国家立下显赫战功,封关内侯。
公元前128年卫氏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卫青远征大获全胜,卫子夫在宫中则又产下一子,汉武帝29岁才得第一个儿子,高兴非常。他在宫中大摆酒宴三天以志庆贺,还仿照古礼立祠作文以志纪念,赐名刘据。不久卫子夫便册为皇后。
一朝皇后,母仪天下,自须有德有才之人方可平服民心臣心。卫子夫自做皇后之后,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对所有的人都是那样谦恭有礼,加上此时正是花样年华,成熟之中别具风韵,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之间,自有风情万种,因而虽然已有四个子女,仍深得武帝爱宠。闲暇之时,卫子夫便想,此生可以说没有枉度一场,从一介歌女竟能有今日之显贵,此后只要能平安、和顺,又夫复何求?
皇后既立,卫氏一门又于国有功,越发显贵无比,可以说是一荣俱荣,权倾朝野。正因为如此,随着岁月的推移,虽然卫子夫姿色日衰,但由于卫氏之显赫,皇后地位十分稳固。
这先后十年之间,可谓卫子夫一生之中最灿烂的时节。武帝对自己家人的施恩,分明是爱屋及乌之举,固令子夫心中常怀感戴,但最令卫子夫感到幸福的,其实是武帝对于自己及自己子女的宠爱。
刘据于公元前122年被封为东宫太子,而卫子夫则蒙君王长期宠幸。二人常如初相识一般,携手而行,絮絮情语;又或共处一室,逗弄儿女为乐。卫子夫本是一介歌女,能至得此位,常存感恩之心,又因之行为举止,无不端庄合礼,益得武帝敬重。种种风光,难于一时描述,只是这十年之中,心中确是时时感到幸福之情,似满得要外溢一般。常想:“我卫子夫何德何能,居然得以与刘郎恩爱如此时间,也只得全心做好皇后便是,非如此,无以答报天恩。况且人常道‘月满自亏,水满自溢’,我愈应该惜福才是。
卫皇后此心,不可谓不贤,不可谓不善,不可谓不智。的确,以色事人者,即使玉貌花颜又能几时? 她虽日后也是容颜消减,但因存了此心,并不曾失去武帝之敬重,比之陈阿娇,卫皇后是要聪明得多了。
这般的欢乐时光,大约过了十几年……
天长地久有尽时
汉朝的后宫制度源自周礼。《礼记·昏义》载,自周朝以来,天子就有了后宫制度。天子的后宫,有“皇后”一人、“夫人”三人、“嫔”九人、“世妇”二十七人、“御妻”八十一人。合计一百二十一人。但实际上后宫远非此数。
《史记·外戚世家》中,记载了武帝有陈皇后、卫皇后、王夫人、李夫人、李姬和尹婕妤。褚少孙补《史记》时,在卫皇后、尹婕妤之外,再加上邢夫人和赵婕妤(钩戈夫人)。
当然武帝后宫绝不止此几位,武帝作为历史上性格极为鲜明的纵欲天子,后宫佳丽不可计数。
钩弋夫人
作为这样一个天子的皇后,卫子夫在青春之时,充分享受了恩爱欢愉。但岁月流逝,年长色衰,武帝开始冷淡下来,多养宫室。每当武帝又有新宠,卫皇后听说都心如刀绞,但表面上又不得不强作欢颜,以免伤了和气。只是从宫女和内侍口中,不断听到“武帝又宠某女”之报。
武帝宠妃很多,但真正威胁到卫子夫皇后之位的并不多,直到后来,才出现了对卫子夫威胁最大的赵夫人,即钩戈夫人。
公元前94年,卫皇后已是60高龄,昔日的如花容颜,已是鸡皮鹤发。她在宫中不安地来回踱步,似有什么烦忧。突然近侍急急奔进,呼道:“皇后陛下,赵夫人已产下了一子,皇上大喜。”卫皇后听到此言,顿时失色,颓然长叹一声,跌坐于床上,挥手道:“你下去吧! 让我静一静。”原来的各夫人也有生子者,何以这个赵夫人生子让卫皇后如此忧虑? 此事须从头说起。
最初,武帝是29岁得长子即太子刘据,因而十分宠爱。刘据乃卫子夫所生,七岁立太子,也称戾太子。
皇子刘据一天天长大,他仁慈敦厚,温柔谨慎,当然和其母的教育不无关系。在他身上体现出其祖父和曾祖父的一些影子。汉武帝却认为他不够凌厉,缺少魄力,不像自己的性格。因此对皇子刘据的热度一天天降下来,卫子夫和刘据母子两人深感不安。
汉武帝也曾察觉到卫子夫母子的惊恐,于是找机会对大将卫青暗示自己并无废太子之意,请卫青转告卫子夫母子。卫皇后听了心中甚感歉疚,和太子刘据一起向皇上请罪,双方这才消除了误会。
汉武帝为君极为严厉,刑罚严苛,因而制造出许多冤狱,使无辜屈死。太子刘据宅心仁厚,对这些残酷的作法十分看不惯,常劝父亲施行仁治。每当军队要出征时,太子更是心中不忍,向父亲提出休兵安民,不要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武帝不想和他正面冲突,闻言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说:“父皇为吾儿打天下,吾儿只管守住河山就行了。劳苦让为父一人承担,我儿不必过于忧虑。”太子无言,自知劝不服好战的父皇。
卫皇后很为太子担心,总劝他少过问父皇的事,少和父亲争执,以免给周围的奸佞小人以离间中伤的机会。又害怕他会遭到酷吏的报复,被安上凭空捏造的罪名。
公元前117年,霍去病英年早逝,而公元前106年,卫青亦辞世。
卫氏少了这二人,卫皇后和太子的重要支柱倒下了。早年卫子夫是以色得宠,年老后是以家族得重,此时族中重要的成员死去,地位岌岌可危。武帝素来和皇子们十分疏远,就为一些人般弄是非制造了可乘之机,其中以黄门苏文为最。卫皇后心中常暗暗担忧。
苏文有一个帮凶名叫江充,江充曾被武帝拜为绣衣直指,派他专门监督皇亲国戚们的不法行为,随时弹劾。江充每次做事前都先仔细
揣摩武帝的心思,所以极受武帝宠信。江充和苏文之流为什么敢于和太子公然作对,也不顾及皇后之尊呢? 难道他们不怕得罪太子吗? 这其中自有奥妙。
汉武帝一次出巡黄河时,看见河间有青紫云气,便召来随行的方士询问。那些方士随口乱说,解释说这种云气之下必然会有大富大贵的奇女子。武帝怦然心动,马上派人前去查访,果然找出一个赵家女子来,容色无双,只不过生下来至今一双玉手始终紧紧握着,缩成一团。
武帝心中暗自奇怪,急忙前往此女子家中探视。一见之下,果然艳丽无双,当下不禁用手轻抚赵氏女子的粉拳,一抚之下,那女子双手竟缓缓舒展开来,定眼一看,掌中还有一支小小玉钩。武帝更为惊异,于是载入宫中。
即入宫中,便召宠幸。老夫得着少妻,如何不喜? 武帝当即特设一室,让她居住,称为钩戈室,此女便是前文所说之钩戈夫人。
公元前94年,汉武帝已是64岁高龄,钩戈夫人怀胎14月,竟又生下皇子弗陵,这岂非喜极之事? 因此卫皇后大觉担心,便出现了前文那一幕。
据说,钩戈夫人怀胎14个月才生下刘弗陵,汉武帝认为这个儿子将来一定了不起。他说:“听说从前帝尧也是14个月方娩,莫非我这儿子竟可以和帝尧相比吗? 可见钩戈夫人便也如尧母一般了。”他一时心血来潮,就把钩戈夫人的居处钩戈宫的那座大门起名为“尧母门”
这就让那些专门揣摩皇帝心理的人嗅出了一些东西来。他们眼看卫皇后和太子明明仍然健在,皇上却又称赵夫人为尧母,那尧乃是上古明君,尧母便为王母,岂是可以随便乱叫的? 因而认为汉武帝很可能是出于对幼子弗陵的怜爱,爱屋及乌,起了废皇后乃至再立太子的念头。正是基于这种观念,才使得苏文和江充之流也敢和太子作对,反对皇后、太子二人。
这个机会终于让他们等到了。等待着卫皇后和太子刘据的,是历史上一起有名的“巫蛊之祸”。在此事件中,卫氏几乎灭门,皇后亦含愤自尽而死。
此恨绵绵无绝期
自从陈阿娇在宫中采用巫蛊邀宠被发现以来,巫蛊在宫中成为大禁,受到严厉镇压,但并没能杜绝巫蛊在宫中的流行。而由于汉武帝本人也是一个迷信方士仙术之人,所以不能令行禁止,招神用巫之事,在宫中日渐蔓延开来,而且愈演愈烈。
在封建愚昧充斥的后宫中,互相忌恨的人往往会选用巫蛊这种方式,在土里埋上代表仇人的木人,然后天天念咒,祷告仇人身受诸般苦痛。
汉武帝在历代的皇帝中,应当算是较强壮的人,但终究是岁月不饶人,而且过度的纵欲必然会伤及身体,所以到征和年间时,他已是
病怏怏的了。此时的武帝,格外畏死。
当时,在宫中经常出入着巫师,他们应宫中人的要求,作法施术,宫中地下不知埋了多少木人。在这种环境中,汉武帝愈发忌讳此事。所以,指控人诅咒皇帝,倒成了比巫蛊本身还管用的报复方法。因为它能使武帝霎时疯狂,大肆屠杀。嫔妃和宫女以及被处死的宫员每次都有几百人。
一天,武帝午膳后在偏殿中小憩一下,似睡非醒间,突然看到数个木头小人儿手拿棍棒,没头没脑地朝自己打来。武帝大叫一声,突地坐起,环视四周,哪里有半个人影? 原来是个恶梦。但头从此便疼得厉害,没多久就病倒了。
这一天,江充进宫向武帝请安,武帝便把那天所做的恶梦讲给他听。江充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一口咬定此病是巫蛊在作怪,劝武帝大整巫蛊。
老年的武帝已失去基本的判断是非的能力,当下再次任命江充为直指绣衣使者,负责查铲巫蛊之事。在江充的指挥布置下,一场轰轰烈烈的查铲巫蛊的活动开始了。最后几乎达到了人人谈蛊色变的程度。并且,揭开了“巫蛊之祸”的序幕。
在这种形势下,江充进一步把他精心策划的阴谋付诸行动。
“臣惶恐上奏,宫中尽是巫蛊之气”。根据江充的上奏,在宫中也展开了一场庞大的清查巫蛊的活动。搜查的等级累次升高,到最后,一般宫女、妃嫔的住处都已搜查完毕,只剩下卫皇后和
太子刘据的宫室了。早在这个活动展开时,刘据就因为它把长安城搞得民心惶惶而加以反对。此时见宫中也如此,更是不悦,他修书一封派人送奏父皇,一面就来到未央宫卫皇后的居处,想和母亲商量如何平息此事。
“江充这厮竟然如此滥杀无辜,母后看如何是好?”卫皇后又何尝不是忧心如焚呢? 她隐隐地预感到江充此次来势汹汹,必有什么图谋。只是素来谨慎小心,实在想不出江充会从何下手。她自从立后以来地位还算稳固,但后来武帝又另宠幸王夫人、李夫人等,对她日渐冷淡下来,只是看在卫氏一门的功劳上和她一生小心无过上才一直未兴废后之念。15年前弟弟辞世,她心中便时时生出一种分外孤立无援的感觉,而自从皇子弗陵出生以来,她们母子二人更仿佛是被皇上忘掉了一般,平时想要见皇上一面都不容易。
而朝中大臣仿佛墙头草一般,见势就在武帝面前常进言诋毁她母子二人,她自此便深深感到畏惧。这次巫蛊之事来势如此凶猛,一种不祥的感觉紧压在心头。
但转念一想,自己自从被召进宫以来,时时小心,处处在意,40年来立身正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宠而不骄,疏而无怨,不争权夺势,更是从来不沾巫蛊之事,江充怎么也不能无中生有的吧? 她已经是60多岁的老人了,与武帝勉强也可以说是终老白头,武帝应该不会再为难自己了吧?
想到这里,卫皇后的心中又坦然了许多,她告诫躁动不安的太子:“江充此次是有备而来,皇上也已允诺,我们是无力抵抗的,现在只好由他去。外面的事情你少过问,只把你的东宫管好,不要授人以柄就好了。”
刘据愤愤然说道:“这帮该死的酷吏,假皇上之名行不法之事,伤天害理,陷父皇于不仁不义之中,岂能对他们一再纵容忍让?”
卫皇后严厉地说:“你身为太子,一言一行莫不是天下仰止,愈发应当安守本分。朝野的事你现在为何心急于一时呢? 你快回去守在屋中,没事不要随便出门,以免给这些人机会!”
刘据悲愤地争辩道:“儿子不能如此无情啊! 眼看着一个好好的国家就在这帮小人手中摆弄得不成体统,身为太子却无能为力,我心中好恨!”说着便流下泪来。
卫皇后也垂泪说道:“国家的兴亡,民心的得失,也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改变的,一切都要从长计议。母亲再不能失去你了呀!”
二人正自相对悲伤落泪,未央宫的管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说:“皇后、太子,江大人带着人来宫中搜查了!”
卫皇后和太子大惊失色,一愣之下,似乎听到有喧闹之声。太子怒不可遏,拍案大呼:“反了反了,未央宫何等圣地,如何能让这厮如此张狂! 我去喝住这厮!”
“且慢!”卫皇后喝住他,“他如今进来搜查未央宫,一定是在陛下的许可之下才敢的,如果你去阻拦,岂不正好中了他的计,犯下欺君之罪吗? 你快回长乐宫准备接应吧!”
太子想也有道理,便起身匆匆回宫准备去了,谁知这一去,和母亲竟永不再见! 当他穿过未央宫时,只见这个象征着国家尊严,体现着皇朝权力的神圣场所,如今器物狼藉,直似抄家灭门一般。刘据心痛如绞,长叹:“汉室不兴矣!”急回长乐宫去了。
搜查结果不言而明,这两宫中木头人特殊地多,上面还写着一些叛逆犯上的语句。太子刘据本以为身正不惧影斜,既然没有作巫术,自然不会出事,如今看到自己宫中地下竟然有如此之多的木头人,也不禁慌了手脚。他想不如先发制人,便传令下去,捉拿江充等人。江充被押解到东宫,太子指着他怒斥:“你这小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离间我父子关系,还知王法吗? 今日若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气之下,竟斩杀了江充。谁知苏文却侥幸逃出,向武帝报告。
武帝误会了此事,以为太子想要谋反,要弑父继位。大为震怒,命令讨伐太子一党。
长乐宫卫卒只有区区1000人之数,如何抵挡得住千万之军! 太子血战五天五夜之后逃出,最后被逼无奈,和两个皇子一同吊死在一农户的家中。
这厮杀的几日之中,卫皇后也是不食不眠。她徘徊中庭,听着外面震天动地的厮杀声,心中如刀绞一般,一片柔肠,寸寸皆断。交兵的双方,一个是自己一生爱慕誓不背弃的夫郎,一个是亲自哺养教育的儿子,却教她一颗心儿向着哪边才好? 她只恨不能置身于两军之间,任凭他们将自己剁成肉泥,只要父子两个人能收兵,哪怕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她很清楚,一向敦厚老实的儿子绝不会是他父亲的对手,这个唯一的儿子,她和武帝共同的儿子眼看就要命丧他父亲之手。每当想到这儿,她的心便如刀绞一般,缩成一团,而每当她派出的内侍带回太子节节败退的消息,她都在强忍住声声啜泣。
到了第五天的晚上,宫中的杀声终于沉寂,宫中死一般地静。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内侍报告说,太子及其两个儿子已不知去向,正在搜查之中。
卫子夫凄然惨笑道:“痴儿,痴儿,逃有何用? 天下虽大,难道此时还会有你安身立命之所吗?”
她把服侍自己的所有宫女,侍卫都叫来,说道:“我这儿用不着你们了,你们各自散去了吧!”
她转身回至寝殿的内室,轻抚廓柱,遥想当年花好月圆时种种情景,似又回到青春之时。她唇边绽开一丝微笑,回身缓缓关上房门,将早备好的白绫飘飘地绕上了横梁……
横隔着茫茫千年历史,卫子夫的最后一瞥,她对人世最后的恋恋一望中,到底包含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不可知的了。可以推知的是那里面更多的应该是自伤而非怨恨;更多的应该是漠然而非痴迷。在生命的最后一瞬,她在想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让人感到一种绝望的美丽,一种坦然面对命运的超脱,以及一种对所处时代无可奈何中透出的凄凉!
也许,在那飘然垂下的三尺白绫中,我们才能真正望见帝王后妃们的生死悲歌。在她们金碧辉煌的风采下面,压抑的是一个个被束缚的心,其中甘苦,其心自知。
卫皇后不算短命,亦不算福薄,但是,在那白绫之下,她会不会设想自己会有另外一份人生? 如果,她只嫁得小吏为妇,一生会不会更幸福一些? 没有人能回答她。因为,没有人能选择命运,也没有人能改变历史,今天的我们,只能想象着、玩味着,历史长河中那似乎只有短短一瞬的,曾美丽的辉煌,但终归寂寞,成为枯骨的一个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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