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汉宣帝,就不得不提巫蛊之祸。在巫蛊一案中,太子刘据不得不起兵失败后,全家人被诛,就剩下二个月大的婴儿在诏狱中自生自灭。当新上任的狱吏邴吉在查房发现他时,他已奄奄一息的了。问询之下,才知道是太子的嫡孙,就请来狱医给他看病,并让狱中二个正在带小孩的妇人徐则与胡组照看他。
一天,徐则来到关押皇曾孙的牢房,准备替换胡组。胡组简单地交待了一下,“小孩我刚喂过奶,现在睡着了。这锅里有炖好的红枣猪脚汤,是邴大人送来的。我的那份我喝过了,这是留给你的,你等下趁热喝了吧。”
徐则很是惊讶,“怎么?邴大人还给我们送来了红枣猪脚汤?他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啊?”
胡组瞅下周围没有什么人,便神秘地附在徐则耳旁道:“你知道我们带的是这小孩是谁吗?他可是太子的嫡孙,皇上的小曾孙。”
徐则大吃一惊,“真的啊?”
胡组:“当然是真的啦!狱吏亲口告诉我的。邴大人还说了,让我们好好带。哦,对了,这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千万不能对外说出去,明白吗?”
徐则点了点头,待胡组出去了,就捧起锅里的红枣猪脚汤,吃了个干干净净,连锅都舔干净了。
微弱的灯光下,床上的皇曾孙睡得很香。徐则的眼前却浮现出来最悲惨的一幕:她本有一个幸福的小家,丈夫正是在太子府中当差的,还算混得不错的。可在一夜之间,就全变了。丈夫掉了脑袋,自己与孩子也因此受了牵连,前途未卜。
她盯着床上熟睡的这个太子的嫡孙,越想就越生气。要不是太子谋反,自己又怎么会受今日这罪?还想让我给他好好带孙子?没门儿!
于是,她一生气,就把熟睡中的小皇曾孙给掐了一把,掐醒了。“我让你睡,我让你睡!”
婴儿被她这么一弄,立刻就哇哇大哭。自此后,轮到她喂奶的时候,她就只是做做样子,经常让他饿得哇哇叫。有时还时不时的折磨他一下。 几天下来,小孩就瘦了一圈了。
这天,邴吉与伍尊又一道来到牢房看望皇曾孙。
胡组见状连忙上前拜见。“民女见过二位大人。”
邴吉:“免礼,起来吧。小孩怎么样了?”
胡组:“我一早就给他喂了奶,这会儿睡了有一阵子的了。”
邴吉上前仔细看了一下,问道:“他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前几天都还有点红润的,感觉这些天不仅没有长,还瘦了。”
胡组一听,吓坏了,跪下道:“大人,都怪民女没有把他带好。”
邴吉:“快起来吧。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宁愿让自己的小孩挨饿也要把奶给他吃,我相信这不是你的错。伍大人,你快去把王狱医请来,看他是不是病了?”
不一会儿,王狱医便跟随着伍尊来到牢房。
邴吉:“王狱医,麻烦你给这孩子看看,他是不是病了?”
王狱医点了点头,开始给皇曾孙把脉。
伍尊:“王狱医,怎么样?他是病了吗?”
王狱医:“从脉象上看,有点虚弱,可能是以前底子虚弱,加上没有休息好,算不上大病,不碍事的。我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应该就有起色的。”
邴吉:“那就好。王狱医这么一说,我就放下心来了。那药要多少钱?我等下让人送来。”
王狱医答道:“邴大人,这怎么能收您的钱呢?从公家的账上走就行了,您尽管派人去拿药就是了。”
邴吉正色道:“这怎么行呢?此人不是诏狱的囚犯,而是有人遗留在诏狱里的,是我下令收养的。公是公,私是私,怎么可能假公而济私呢?”
王狱医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既然大人这么说,那就收五十钱好了。”
邴吉道:“嗯,这还差不多。”他伸手摸了摸身上,没有带钱,便笑着对伍尊道:“伍大人,你身上有钱没?先借你五十钱,改明日还你。”
伍尊:“带了,我等下就跟王狱医一起去取药。”
邴吉:“好,要记住给他按时煎服。有什么情况再及时跟我说。”
一个疗程完了,可小孩的病情并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邴吉感到很是奇怪,到了晚上,还是睡不着觉,便下了床在院子里走走,恰好听到从诏狱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在宁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那声音的来源正是小皇曾孙的房间。
邴吉担心皇曾孙的病情,便命伍尊开了牢房的门进去,想看个究竟。透过牢房里油灯发出的亮光,他看到那个徐则一手抱起小皇曾孙,一手拧着他的屁股,嘴里还恶毒地骂道:“你这个扫把星!还让不让人睡了?我让你哭!我让你哭!”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邴吉的到来。
邴吉吸取了上一次差点就冤枉胡组的教训,急忙叫来伍尊打开牢房的门。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徐则,她转过身来看到了邴吉与伍尊,也是唬了一大跳。解释道:“邴大人,您怎么来了?这小孩子不听话,没想到吵着您了。”说完,立马把小皇曾孙抱在怀里,装腔作势要给他吃奶。
邴吉一看小孩的手臂,正系着那枚宝镜,露出的小屁股上那手印还清晰可见。顿时就明白了。“这孩子这么小,你也下得去手打?我说有你这么带孩子的吗?你倒是打打自己的儿子试一试!”
伍尊:“我正奇怪这孩子怎么吃了药也还是一天比一天瘦,原来都是你在作祟啊!好吧。你也不用再费什么心机的了,从明天开始,这孩子你就不用带了,跟其它囚犯一样,该干嘛就干嘛去!”
徐则一看被逮了个现行,也不再辩解。把怀中的婴儿放到床上,再抱上自己的儿子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邴吉抱起婴儿,试图安慰他别哭。狱吏伍尊则是一脸大写的囧字。
邴吉训斥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叫另外那个奶妈过来啊!你瞅着我,难道你也有奶给小孩喝啊!”
伍尊尴尬的摇了摇头,连忙去叫胡组过来。
不一会儿,胡组就过来了。她从邴吉的怀里把婴儿接了过去,撩起衣服就给他喂奶。小家伙有了吃了就忘记了疼了,不再哭了。
邴吉又对伍尊道:“明天,你赶紧另外找一个奶妈过来。记住,一定要选心眼好的。”
伍尊:“是,属下明天就去找人。邴大人,时候不早了,您也回去休息吧。”
时间一晃,三年又过去了。
一天,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伍尊来到邴吉的大门口,使劲地拍打着大门,嘴里嚷嚷道:“邴大人,快开门。”
邴夫人朦朦胧胧听到有人敲门,尖起耳朵听了一下,确认是有人敲门的声音后,推了一下邴吉,“老爷,快醒醒,有人在敲门。”
邴吉睡得迷迷糊糊地,有些不情愿地问道:“是谁啊,大半夜的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邴夫人道:“听声音好象是伍大人!”
邴吉听说是伍尊在敲门,一骨碌坐了起来,披上衣服走了出来,打开了大门,问道:“有什么急事啊?”
伍尊见了邴吉,连忙道:“刚才狱吏来报,皇曾孙生病了,额头烫得吓人!事关重大,我不敢私自作主,只好半夜来打扰大人了。 ”
邴吉一听说孩子病得厉害,也急了,“走,我们去看看。”
邴吉和伍尊一起来到牢房。他一摸小孩的头,果然烫得厉害。连忙吩咐道:“快,去弄条毛巾沾上冷水在额头上敷上!”
奶妈胡组于是赶紧弄了一条毛巾按邴吉的吩咐行动起来。
邴吉这时又对伍尊道:“狱医呢?你快去请他来看看啊!”
伍尊答道:“大人,狱医是本地人,晚上都回家去了,不在诏狱住的啊!要不等天亮了他来上班的时候再去请他?”
邴吉忧心忡忡地说道:“这情形,烧得这么厉害!怕是不行啊。这样吧,你告诉我他家的地址,我这就亲自去请他。”
伍尊说道:“好吧。王狱医他家住在狮子胡同。从这儿去大约有个十里路。他家中开了一个药铺的。”
邴吉道:“我看还是直接带上小孩一块去吧。看完刚好顺便把药抓了。”
伍尊一听,道:“邴大人,这事我去办吧。您就回去歇息吧。”
邴吉道:“这事我得亲自去才行,我让车夫陪我去就行,不必劳师动众的了。你回去睡觉吧。”
邴吉将孩子抱在怀里,出了诏狱,叫醒了陈文瑞。“快起来。孩子病了,得去一趟狮子胡同看大夫。”
陈文瑞爬了起来,披上衣服,就去套马。
半夜里,诏狱的大门开了。一辆马车拉着邴吉及小皇曾孙直奔狮子胡同而去。
陈文瑞把马车停在了药铺门前,然后又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老爷,到了。这儿就是狮子胡同了。这儿有家药铺,应该就是王狱医的家了。”
邴吉抱着婴儿,下了车。
陈文瑞走了过去,将药铺的门擂得当当作响。
邴吉则扯开嗓子喊道:“王狱医,麻烦开开门!有个紧急病患。”
王狱医听出了邴吉的声音,赶紧爬起床来,穿上衣服,掌了灯,打开了门,“大人,快进屋。这么晚了,还劳烦您亲自前来,是谁病得这么厉害啊?”
邴吉抱着婴儿与陈文瑞进到屋子里。
邴吉道:“王狱医,麻烦你给这孩子看看是怎么回事?他烧得好厉害的。”
“哦,我来看看。”王狱医一边将手搭在小孩的手上把脉,一边询问情况。“他这烧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邴吉:“听奶妈说,夜晚时就有些症状了,小孩有些急躁不安的,但考虑到晚上大家都睡了,就想拖延到明天早上再说。后来就越来越严重的了,我一看情况不太对这才半夜里赶来打扰你了。”
王狱医又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很烫。顿时神情沉重起来。
邴吉一见,连忙问道:“王狱医,这孩子的病不严重吧?”
王狱医摇了摇头,叹道:“不好。‘心者,火也,名少阴,其脉洪大而长,是心脉也。心病自得洪大者,愈也。假令脉来微去大,故名反,病在里也。’ 我刚才探了一下脉,那洪脉越按越有劲了,那正是死脉的迹象啊!”
邴吉一听死脉,顿时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大吃一惊,“这么说来,这孩子没救了?”
王狱医捏了捏胡须,道:“书上说‘上微头小者,则汗出。下微本大者,则为关格不通,不得尿,头无汗者,可治,有汗者死。’,幸亏您发现及时,来得早。小孩虽然现在发高烧,但还没有出汗,还有得救。要是再晚一些,等到汗出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邴吉一听说小孩还有得救,连忙央求道:“只要还有得救,就烦请王狱医多费心了。不管花多少钱,这费用都由我来掏,只要能把人救回来就行。”
王狱医一向行医很是谨慎,生怕话说得太满了到时自己下不了台,道:“我尽力而为吧。不过,这病来得实在太凶猛,能不能一定治好,我也不敢打包票啊。且治这病的花费也是不少的。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到时落得个人财两空,那就不好了。”
邴吉:“您放心治吧。我相信您的医术。”
王狱医这才提笔开了方子,又在药铺取了药煎了,给孩子服下。几个人忙到天亮,这小孩的病情才算稳定下来,众人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王狱医再三叮嘱道:“大人,这孩子的消开始退了,目前应该是脱离危险了。但还不可大意,剩下的几剂药要按时煎服,还要及时关注他的病情。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情况还是会有反复的。只要带孩子的人细心一点,及早医治,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邴吉:“好的,我记住了。总共多少钱?”
王狱医算了一下,道:“总共一百一十钱,我就打个折,收你一百钱吧。”
邴吉掏出一百钱给了王狱医,道:“打扰你半宿没睡觉,还请多多包涵。”
“大人客气了,请慢走。” 王狱医将邴吉送到大门口。
在皇曾孙又一次大病痊愈后,邴吉带了一包蜜饯前去牢房看望。孩子一看到邴吉进来,就高兴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邴吉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包蜜饯来,道:“看伯伯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吃的?”
小皇曾孙一看到蜜饯,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哇!蜜饯,我要吃。伯伯,给我!”
邴吉把手里的蜜饯给了小皇曾孙:“好,都给你。”
这时,奶妈胡组道:“狗娃,一次不要吃多了。你身体刚刚好,蜜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小孩很听话的,做了个鬼脸道:“我知道了。我就吃两颗。”
邴吉听奶妈把娃儿唤做“狗娃”,觉得很是不妥当, “咦,你刚才怎么叫他狗娃?”
奶妈胡组解释道:“邴大人请别见怪。这娃命硬,不太好带。民妇常听老人们讲,命大的人要把名字取得贱一些,这样好养。”
邴吉:“他命也确实够硬的,大病好几场,都给他熬过去了。狗娃这名字也太难听了点,这跟他的出身也太不相符了。”
胡组:“邴大人一肚子学问在身,要不就请邴大人替他取个好名字吧。”
邴吉:“这取名本是小孩百日之时,家中长辈就应做之事。既然他爷爷、父亲都不在了,那我就先代劳了。”
邴吉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捏了下胡须,道:“枚乘在《七发》中说‘涊然汗出,霍然病已。’,恰巧今日他的病也已经痊愈了,那就干脆叫他‘病已’吧。希望他以后再也不会得病了。”
胡组:“好啊!还是大人有学问。狗娃,你快过来。大人给你取名字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你叫‘病已’了。”
小家伙睁大了眼睛看着邴吉,“从今天开始,我叫‘病已’?”
邴吉重复了一遍,“对,你就叫‘病已’,‘刘病已’。你姓刘,‘病已’是你正式的名字。”
小家伙听了挺高兴的,在牢房里又是蹦又是跳的。“我叫‘刘病已’,我有自己的名字啰!”
这就是汉宣帝刘病已名字的由来。
其实古人取名都有一定偏向性,“病已”之名看似奇怪,其实也与古人当时的起名风俗相关。
囿于古代的医疗条件,疾病多发,古人起名多带有消灾祈福之意,名字也多带有“病”、“疾”等字,这种方式从先秦时期即有,直到清代仍有此习惯。较为著名的如先秦时期的楚平王名弃疾,即位后更名居;秦朝右丞相冯去疾,时位居左丞相李斯之上;北周有司马消难,于陈朝封随国公;宋代则有著名词人辛弃疾;清代有进士、著名诗文家苏去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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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病己”之名也与此相关,因其从小命运多舛,长于民间,取名“病已”希望疾病迅速离去。颜师古在为《汉书》作注说:“盖以夙遭屯难而多病苦,故名病已,欲其速差也。”后来即位,才更名为刘询。采用相同命名方法的,还有刘病已的第二任皇后霍成君的大伯、骠骑大将军、冠军侯霍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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