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代的郎岱古镇春节,格外热闹。
腊月,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准备年货。游子们力争在除夕之前回家过年。
腊月初八以后,养猪人家杀年猪,邀请至亲好友来一起帮忙和吃杀猪饭。杀猪那天要起个大早,特大号的大铁锅里烧好滚烫的开水,五花大绑的肥猪被屠夫用巨大的杀猪刀捅了脖子放血后,烫猪、刮毛、取头、开肚、取脏器、卸骨头、分肉块等一系列工作有序展开。熟猪头、猪脚、猪尾巴整个摆在桌上当供品,酒杯中倒上好酒,焚香点蜡敬菩萨。水盆前、案板上、灶台前,系着围裙的人们一边拉家常,一边各司其职,洗菜、切菜、炒菜,锅铲在大厨的挥舞下,宫保猪肝、炒腰花、回锅肉等美味佳肴,大人小孩一边吃着美味可口的菜肴,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喝酒划拳。在品尝杀猪饭的同时,又一次增进了亲情、友情。年猪肉,主人家会送一部分给亲友;余下的大部分,制作香肠、腊肉、血豆腐、坛坛肉(油炸带皮大肉块,加盐,用油没过肉面装在坛子里封存,想吃的时候取出一块来或蒸或加上姜葱蒜炒上一盘,非常美味)。大多数人家不养猪,他们会在腊月到集市上购买屠夫家卖的猪肉来制作腊肉(一般选用带皮五花肉、猪腿,划刀痕抹上适量的食盐、花椒粉等配料,在瓦缸里腌制两三天)和香肠(先把猪小肠用菜籽油、小麦粉两面搓洗除腥,再用清水洗净、滤水,一端已打结的干净小肠开口端套在类似饮料瓶口的器皿上。肥瘦相间的去皮肉,切好肉丁,按口味喜好调味,一般做麻辣味香肠的居多,加上适量的食盐、花椒粉等配料后,用筷子夹起肉丁灌装在肠中,边灌肉边用手把肉挤紧,灌满后,小肠的两端及每隔一段用白色棉线系紧,用针在肠衣上扎些针眼,即可用绳悬挂起来)、血豆腐(新鲜猪血和捏碎的豆腐、适量的食盐、花椒粉等配料混匀,搓成圆球状,用已在开水中烫过的青菜叶子包起来,放在铁炉炉盘上烤干)。熏腊肉、香肠,可以用米糠或松树枝等做燃料,一般忌用明火,要保持火不灭又持续有烟雾缭绕的火势,直至腊肉、香肠水分去除并上色。天气晴朗,可以专门在户外搭个架子熏;天气不好,可以在家中空一点的室内熏。为了安全。一般家里要专门派一个人看火,晚上睡觉前要灭火。几个好朋友家,常常邀约一起分工协作熏腊肉香肠、话家常。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杀鸡敬酒祭拜灶神菩萨,传说灶神是天神派到人间监督每户人家是否有浪费粮食等不良习惯的,小年时要上天向天神汇报工作,有不良习惯的人家是会被天神惩罚的。恭恭敬敬祭灶神,希望他能在天神面前多美言几句,以便保佑全家下一年平安。送走灶神,要将炉灶旁墙上灶神图像烧掉,除夕时再另贴(请)新灶神图像。
腊月三十之前,家家户户要“打扬尘”,把家里打扫得窗明几净,寓意“去晦气”,迎新年。
腊月三十之前,还要打粑粑。头天提前联系好匠人(附近乡村里专门打粑粑的壮年男子,一般至少两人一组),家庭主妇就开始泡米。第二天一大早,在约定的时间,粑粑匠会把粑粑盆(石臼)和槌(木制的勾型工具))抬到顾客家门口,洗净粑粑槽、槌备用。待家庭主妇把用甑子将已泡一夜的生米(一般以新鲜糯米为主要材料,打白粑粑。也可以加配料打成高粱粑、小米粑、玉米粑)蒸成熟饭,往粑粑槽中迅速一倒,两个匠人相对而站,撸起袖子加油干,随着匠人手中的槌在粑粑盆里揉啊打啊,“嗨呵、嗨呵……”声此起彼伏,绵软糯香的粑粑打好了。趁热取出,搓成圆形放在已撒上一层防粘黏的糯米粉的簸箕中,喜欢糯食的小孩会洗净手等在旁边,迫不及待地等妈妈拧出一坨热糍粑,沾上蜂蜜或红糖、白糖、引子等,就美美地开吃。主妇们开始趁热包豆沙粑、肉粑粑……春节期间家人就可以吃油炸粑或烤粑粑了。
腊月二十八,赶轿场,集市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还想买的年货抓紧机会买买买。买福字、春联(可以买早已写好的对联,也可以喜欢什么对联请卖家现写)、年画来贴在门窗上;买家人的新衣服;买鸡鸭鱼肉、蔬菜瓜果……
除夕年夜饭是隆重的一餐,这一天的早餐和中餐尽量简化,重头戏都留给年夜饭。“三十夜的火”:以前是烧煤火,一大早大人们就要开始劈柴生火,家里总是要比平时多点燃一个可移动的蜂窝煤炉灶,火旺好做饭。宰公鸡、杀鱼、切肉、剁肉馅,刮姜皮、剥葱蒜、拣菜、洗菜、切菜。一只公鸡收拾干净后,先整个摆在桌上,配上好酒,焚香点蜡敬菩萨。大人会不停地忙碌着,直至供饭敬祖先:摆好餐桌、餐椅,端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敬上好酒、米饭。一段时间后,磕头祈福,再烧纸钱,最后在室外放鞭炮,供饭仪式结束。然后,一家人就开开心心地吃吃喝喝过除夕。记忆中的年夜饭菜肴都很丰盛,一般菜肴做成双数(寓意好事成双):油炸花生米加洋芋片、金钱茨菇、辣子鸡、糖醋鲤鱼、青椒炒鸡杂、蒸香肠加腊肉加血豆腐、山药蒸肉丸、蛋饺、夹沙肉、盐菜肉、八宝饭、鱼香肉丝、肉末韭黄、肉末豌豆米、长白菜(寓意长命百岁)粉丝汤、红烧豆腐(寓意日子红红火火,富裕)……年夜饭之后,家人沐浴更衣,吃水果、零食,聊天、玩游戏,小孩子们硬撑着瞌睡得打架的眼皮、翘首以盼地等着十二点大人发压岁钱红包。午夜的钟声响起,“爆竹声中一岁除”,人们在响彻云霄的爆竹声中辞旧迎新,关门休息……
正月初一,穿新衣。家里开门的第一个人要放“开门炮”,鼓乐喧天的爆竹之后,满地一片红色碎屑,寓意“满堂红”。此外,还有“空手出门,抱柴(财)归家”的习俗,所以人们通常会在这一天外出郊游,回家时象征性地拾上一些树枝,希望新年里财源滚滚。
正月初二,出嫁的女儿携夫带子回娘家,给娘家人拜年。久别的人,盼重逢,一家人开开心心话家常……
正月初五零点,在噼里啪啦一阵爆竹声中,备好肉类、糕点、水果等祭品焚香点蜡接财神。
正月初一至初五白天,政府组织的篮球赛在郎岱中学操场上如火如荼地进行,活力四射的球员满场奔跑着,你追我赶、跳跃、传球、投篮,观众们卖力地为自己心仪的球队呐喊加油……球场外,售卖玻璃圪嘣(一种薄玻璃制造的响器,扁圆形平底大头,中间接细长管,用嘴吹,极薄的玻璃在气流鼓动下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咯嘣、咯嘣”声)、塑料小手枪、甩炮、锡花等的摊位前吸引了众多儿童,油炸粑、烙锅洋芋、卤菜、臭豆腐、凉粉等小吃的摊位上也顾客满座。
正月初一至十五晚上,在郎岱中学操场上有耍龙活动。敲锣打鼓庆新春,类似乐队指挥的“龙头”在前,其他舞龙人紧跟其后,一条精美的“彩龙”就这样在锣鼓声声中随着舞龙队成员手中撑杆的左摇右派、上下起伏而跳跃舞动、蜿蜒前行。旁边还有人适时配合点燃爆竹,向空中喷洒铁花(高温熔化的铁水)来烘托气氛,似万马奔腾的锣鼓声、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流光溢彩的铁花和观众的欢呼声如雷贯耳,热闹非凡……
正月初一至十五,或远或近的亲朋好友会互相串门拜年,、红包、聚餐必不可少。
正月初一至十五,还有在场坝的空地上特意安装的秋千,每天吸引着不少小孩前去排队和围观。轮到的小孩兴高采烈地坐上秋千,抓牢左右的绳索,脚使劲一蹬地,身体自由自在地飘了起来,胆大的孩子想要飞得更高,会请小伙伴再从后面助推,秋千持续往高处荡着,胆大的孩子欢笑着;胆小的孩子不敢让人推,但也舍不得提前下来,偶尔荡高了还会高声尖叫,观众们则总是在欢呼大笑……秋千上的小孩下来时总会感叹时间都去哪儿了?怎么我自己又要重新排队了………
正月十五过大年。早餐要吃元宵,寓意一家人能够团团圆圆。此外还要像除夕一样供饭、放鞭炮、聚餐。“十五的灯”:一天中最重要的仪式是亮灯,傍晚前要到过世的亲人坟前亮灯(备好糕点、水果等祭品,磕头,焚香点蜡);整晚上,家里灯火通明。此外,镇上也有看花灯、猜灯谜闹元宵活动……
至此,春节圆满结束。当喧嚣回归宁静,每个人又继续努力过好新年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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