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的白萝卜像什么

木兮

看见青青的白萝卜,仿佛听见初冬母亲的唠叨:“你啥时候回来?回来我去地里给你拔些白萝卜。”我知道母亲不单是为了几颗白萝卜,而是想我了。

一旁的父亲轻声指责母亲:“脑子没账算”。

“给娃拔几颗白萝卜,又不是啥破费的事。”母亲不服。

“你是不费事了,可娃费事,一是没时间,二是这些白萝卜到城里得多少成本?二百多元,能买多少筐萝卜?一个冬天都吃不完。”

“哦……可是……”母亲皱了下眉,被思念包裹的母亲,在金钱和本能的情感中挣扎着。

“城里的能和咱地里的比吗?这可是咱地里种的啊!水灵、个大、脆甜。娃吃不上,怪可惜的。”

听着电话中父亲和母亲的争论,我被逗笑了,忙说:“忙完这阵子,就回。”

“天冷了,土也慢慢上冻了,地里已留不住了。”母亲言语中流露出对我回家无望的叹息。

“妈,你先别拔,等我回去拔,也好看看地里的景色。”

没过几天,落了一场雪。母亲又来电话说:“我怕冻坏了地里的萝卜,和你爸连拔了两天。”

“冻坏了萝卜不要紧,别把人冻坏了。雪后,我回去一起拔。”

“等你一天又一天,实在等不住你回来啊!地里还留有几颗小的,为你拔着玩。萝卜好得很,青是青,白是白。拉了满满两架子车,给邻居你婶一筐子,给村西头你桂花嫂子一袋子,还给对门乔叔一蛇皮袋子,大家都尝尝。就你太远送不上!”在母亲的抱怨声中,除了那些依旧不变的浓浓爱意,也让我对萝卜、田野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以至于一整天的思绪都沉浸在静美的田野及那片匍匐在冬野里的白萝卜中。

记忆里,每到初冬,家家户户都会推着架子车,去自家地里拔萝卜。待母亲把带泥的萝卜放上架子车,停在院子时,祖母听见咯吱吱的轱辘声,赶紧迎出来,围着车子情不自禁地说:“可真不少呢。”忙搬来小木凳,把每颗萝卜的叶子都拧下来。再把萝卜一一摞在墙角,如山一样。青翠的大叶子馋得鸡笼里的鸡和牛槽边的牛,都掖着脖子使劲叫。为了安慰它们,祖母又起身用双手拍打斜襟布褂上的绿叶泥土,抓一大把萝卜叶,蹲在天井的台阶上,在浸满绿汁的木板上,咚咚咚地为它们剁食。

大雪前,祖父和祖母就在后院的枣树下,挖了个大大的土坑,再把墙角的萝卜,一筐子一筐子埋到坑里,盖上土之后,细心的祖母怕被冻伤,又会在上面附上些玉米秆。每到雪天,地面上就会积一层厚厚的雪。炊烟袅袅时,雪白的地上就会有母亲取萝卜的身影,咯吱吱,咯吱吱。枝头麻雀戏雪时,便会落满母亲乌黑的发丝。

母亲怀抱萝卜,哈着热气,在烟雾缭绕的厨房里,再把萝卜切成条,蒸成菜,热气腾腾的萝卜猪肉炖粉条就做好了,一阵一阵,飘满整个落雪的庭院。欢笑声中,全家人满口流香。袅袅炊烟穿过屋顶,飘至远方,让陌生的行人和饥寒苦难的人,更渴望家的温暖,朴素的幸福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黄昏,村庄点点星火,祖母和母亲卸下一天的劳作,悠闲地围着炉火,拉着家常。祖父在两条木凳间搭一块长木板,在昏暗的灯泡下,祖母和母亲又开始妇道人家的活计,再把白天洗净的白萝卜,切成薄薄的片或细细的丝。一圈一圈,一根一根,白是白,绿是绿,满满当当一竹匾,一层一层,上上下下,错落有致,摆满长长的木板。待天亮时,全都晾晒到堂屋的瓦片上,任风吹日晒,劲道的萝卜干,又成为春节待客的一道乡土浓郁的好菜。

祖母挑出一些细小和歪歪扭扭的萝卜,选个闲日,一人静静于阳光下或火炉旁,细心腌制,精心储藏。端庄柔软的背影,任谁见了,都心生安静、欢喜。一双春耕冬藏的手,把对家人的爱,都放进这些白萝卜中。

岁月流逝,我不再年轻。可那些温暖的记忆永远封存在古老的小村庄。

本文来自【渭南日报】,仅代表作者观点。全国党媒信息公共平台提供信息发布传播服务。

ID:jrtt

本网页内容旨在传播知识,若有侵权等问题请及时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删除处理。E-MAIL:dandanxi6@qq.com

(0)
上一篇 2023-05-04 16:09
下一篇 2023-05-05 09:10

相关推荐